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一、机密重地 爆炸,是一种物理现象。正式而简单的说法是:物质发生变化的速度不断急剧增加,并在极短时间内放出大量能量的现象。 所以,从理论上来说,任何物质,都可能爆炸,只要使它“发生变化的速度不断增加”即可。不但是无机物,有机物也一样可以发生爆炸,活生生的树,有原因不明的爆炸,甚至活生生的人,头颅也会发生爆炸,且有炸过之后,仍然生存的记录,真正是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,有许多是超乎想像以外的。 关于爆炸的故事,自从世上有了这种物理现象以来,发生了不知凡几,令人印象比较深刻的,随手拈来,至少有两桩。 其一是不久以前,两个“有着兄弟般感情”的邻国,忽然开战打仗,战争在那时,应该是现代化之至了,可是在表扬战士的英勇行为的报导中,还有抱着炸药包连人带炸药,炸掉敌人雕堡的报导——那是半个世纪前的行为,至今延续,堪称维护传统之模范,是真正的黑色喜剧。虽然人命牺牲,血肉横飞,厥状惨烈无比,但只令人感到发噱,悲而滑稽,天下少见。 另一桩却是壮烈无俦,令人肃然起敬。 事情发生在一个火箭发射基地,不知道由于甚么原因,等待升空的火箭发生了毛病,燃料部分眼看将要发生爆炸,毒气弥漫,温度高到了生物无法生存的地步。但仍然有几个勇士,奋不顾身,冲进了险地,做了些工作,阻止了大爆炸的发生。 在那几个勇士之中,有两个当场丧生,究竟有多少人爱了重伤,又多少人伤重不治,不详,连他们的姓名也未见公布。抢救的过程,也没有详尽的报导。只有一些记载,其中提到要松开一个栓,而当时的高温,已使金属栓发热,急切间又没有工具,就只好用手去操作,手一碰上金属栓,皮肉立刻焦灼了。 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,抢救工作完成,避免了大爆炸的发生。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如果不是有那些勇士杀身成仁的抢救,爆炸要是发生了,五十公里范围之内的生物,将没有能幸存的。估计人命的损失,当以万计。 所以那几位勇士,很令人尊敬。 只可惜,面临大爆炸时,不是每次都是那么幸运的。在人类历史上,最可怕的爆炸,并不是物理学上的爆炸,而是社会心理学上的爆炸,人类思想的爆炸——这一种爆炸,不知道可以炸出甚么样的后果来。现代史上,人类历史的几次大惨剧,都只是少数人,甚至只是一个人的思想爆炸所酿成的恶果,在接近一千万平方公里的范围内,爆炸的气浪,一浪接一浪,爆炸的时间,维持了近十年,死亡人数,以千万计。 这种异类爆炸的可怕,只怕仅次于星球爆炸。 当然,这种爆炸是文学性的形容,一般来说,这种情形都导致灾难。真正物理性的爆炸,并不一定是灾难的,绝大多数动力的来源,都源自爆炸。或者可以说,若不是远古时代,有宇宙的大爆炸,那么,也不会产生日月星辰,当然,更不会有生物出现了。 所以爆炸这种现象,极其重要,可以说,若是没有爆炸现象,就没有了一切。 明乎此,那么,虽然在大多数的情形之下,爆炸会带来灾难,这也不能怪爆炸本身,只是时也命也,爆炸来得不是时候,或失去了控制才造成的。 这个故事,自然和爆炸有关,而且,正是由一场爆炸而引发的。 那是一场物理性的爆炸。 爆炸发生的地点,在一个绝对机密的研究所之中。 本来,科学研究工作,促进人类文明进展,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事,和“绝对机密”不应该发生关系,每一桩研究,都应该光明正大地公开进行才对。 只可惜人类行为中有各种各样的排他性动作,尤其,当一项研究,可以控制其他人的生命,使研究成果的掌握者,由此而掌握霸权时,这种研究,就立刻变成绝对机密了。 这种情形,很多出现在研究大规模的杀人武器上,都名正言顺成了“国家机密”小小的一个地球之上,分成了上百个国家(人类生活在地球上,不知道有甚么权利可以瓜分地球)。每个国家.都有绝顶机密,这也就自然分成了治人者和被治者,掌握机密者治人,被治者若是想知道机密,那是大逆不道的事。 那个研究所,属于一个独裁政体的国家——这种政体,源头甚早,至今犹存,理想主义者说它总有一天会消亡,理论上确然如此,但这“总有一天”,却不知何年何月。 ------------ 二、第五只手 那两张巨大的不钢研究桌,成了两团“现代派金属雕塑”——这是研究室中最坚固的物品,尚且如此,其他的东西,可想而知。 小组长先踏进去,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和木片铁片,足有一公分厚。 他来到了研究室的中心,所长才跟着走进去。 研究室被爆炸彻底破坏,破坏得彻底之至。 我知道的这一切,是由戈壁沙漠那里来的。 他们两人,在使我知道这一切时,是在温宝裕处——陈长青留下的巨宅之中。 在场的人,有我、温宝裕、戈壁沙漠,还有一个面目十分阴森的中年人。我去的时候,那些人都已在了,温宝裕一面迎我进去,一面道:“有一桩奇事,要请你来斟酌。还有一个奇人,要引荐给你。” 他说着,就向那中年人指了一指。 那中年人虽然面目阴森,但行为很有礼,我一进来,他就站了起来。这时,他走前几步,双手必恭必敬,把一张纸递到了我的面前。 这人才一站起来,只见他个子不高,动作也很斯文,可是就有一股劲力弥漫之气,逼人而来,就像是一头蓄足了势子的猎豹一样。 由此可知,这人一定不是普通人,我看他行动恭敬,也不敢怠慢,同样用双手,把他手中的那张纸,接了过来,低头一看,不禁呆了一呆。 那是一封介绍信,可是内容却相当古怪。 信的全部内容如下: 持这封信的,是我的朋友,所以我可以保证他的人格行为。这位朋友沉默寡言,所以,请别向他提出任何问题,但若他有求于阁下,请阁下如同对我一样对待他。 信末的署名,赫然是“原振侠”三字,还有日期,那是在原振侠“失踪”前的日期。 我看了信,吸了一口气,向戈壁沙漠望去——他们和这个古怪的医生熟稔,可以判别信的真伪。 戈壁沙漠一起点头:“是原振侠的亲笔!” 两人的声音有些哽咽,他们和原振侠交情匪浅,自然是由此想起了原振侠生死存亡下落不明,所以伤感。 我“嗯”了一声,转向那人:“然则阁下有甚么要我们做的?” 那人拿着原振侠这样的信,自然是有所求而来,所以我才如此问。 那个人也真的“沉默寡言”得可以,我问他,他并不回答,却向戈壁沙漠指了一指。 戈壁沙漠的神情,不是很好看,显然也是觉得那人的态度,太过分了。 我则静以观变——我知道,一个人若然能够得到原振侠医生如此推心置腹,那么他必非常人,非常人,自然难免有点非常行为,他不喜欢说话,虽然过分,但也还不至于不能忍受。 戈壁沙漠闷哼一声,回指了那人一下:“这位仁兄前来找我们,出示了原振侠的介绍信——” 我一听这开场白,就忍不住好笑。戈壁沙漠称那人为“这位仁兄”,由此可知,那人根本没有开过口,连自我介绍也未曾有过。 戈壁沙漠的神情无可奈何:“谁叫原振侠是我们的好朋友!我们也和你卫先生一样,问他有何贵干,他一声不出,只交给我们一卷录音带——” 两人说到这里,拿出了一卷录音带来:“就是这一卷。” 我又向那人望了一眼,那人像是对自己的这种怪异态度,丝毫不以为异,神情泰然。温宝裕在这时,向我做了一个鬼脸,我也感到好笑:这世上真是甚么样的人都有。 我知道戈壁沙漠和温宝裕可能都已听过那卷录音带了,所以我道:“如果没必要,由你们复述算了。” 戈壁沙漠,还有温宝裕,异口同声:“不,你要听原声带。” 我无可无不可,作了一个请便的手势。于是,戈壁沙漠就把那卷录音带放进了播音装置之中。 立刻,有一把极其悦耳的女声传出,说的是一口略带东方口音,可是却极其流利的法语,声调动听之极,一开始所说的话,就很具吸引力。 那女声道:“请耐心听完我的叙述——我将叙述的是一件发生不久,千真万确的实事,请相信我说的一切。不论第一次听到录音的是哪一位朋友,我都希望这录音能尽快给卫斯理夫妇听到,因为我们想藉着他的能力,解开一些谜团。” 我向戈壁沙漠望去,两人道:“多半由于我们和原振侠较熟,所以这位仁兄先来找我们,再通过我们找你。” ------------ 三、一见锺情 他说了一句,又顿了一顿:“一定是我以前听这声音时,她说的不是法语,所以虽然觉得熟,可是一时之间,却又想不起是甚么人来。” 温宝裕这样一说,我也大是犯疑,可是却也想不起是甚么人。在那片刻间,我想了几个人,但由于那女声是替一个独裁政体在传递信息,所以我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几个女特务,例如黄蝉、水荭等等。 戈壁沙漠则摇头,显然他们并不觉得那声音“很熟”。正在这时,只听得大厅之外,忽然传来了极其清脆的“哈哈”一笑。 温宝裕.一听笑声,就直跳了起来,张口欲叫,我一伸手,遮住了他的口,不让他叫出来,我们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,心意相同——在那一下笑声中,我们已知来者是谁,同时也知道温宝裕所谓“声音很熟”的是谁了。 但由于实在是意外之极,所以我们暂不说破,看来人如何说。 随着那一笑声,只见红影闪动,两个人并肩,飘然而入,身段轻盈。这两人,窈窕动人,一模一样,乃是一双妙龄女子,不是别人,正是久别的良辰美景。 这一双奇特无比的双生女,一直在瑞士读书,学了一口标准法语,并不令人意外,奇在不知她们何以会和独裁政体混在一起——但是这一“奇怪”,也只是三五秒钟的事,我立刻就明白原委了! 良辰美景是双生女,她们对于双胞胎这一现象,也特别有兴趣,不断在搜集资料,进行研究。早两年,还曾跟我的一桩奇特的研究同卵子变生现象的事件发生关连,她们发起组织了一个同卵双生的组织,集合情形和她们一样的双生儿。 那个国家的独裁者,是双生儿之一;另一个,就是研究所的所长——这事情,知情者虽然极少,但不是没有人知,良辰美景与之发生关连,一定是走这一条线上来的。 虽然不知道经过的情形如何,但是想通了这一点,也令人轻松,我向小宝看去,只见他也正在向我挤眉弄眼,显然他也想到了。 良辰美景机灵,大声喝:“小宝,你像是脸部肌肉抽筋,却是为何?” 小宝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:“有吗?没有吧!” 良辰美景拿他这个滑头无可奈何,转来问我:“最近有甚么稀奇古怪的事吗?” 她们竟然还想欺瞒下去,我自也不揭破:“有吗?没有吧!” 温宝裕一笑,指着两人:“你们祖上是抗暴英雄,在你们身上,应该有点遗传才是。” 良辰美景略怔了一怔,她们为人,冰雪聪明,自然一下子就明白,她们的把戏被戳穿了。 两人咕咕笑:“抗暴的结果,必然是胜利了就建立一个更残暴的政权,好又让他人去发挥抗暴这种高贵的品德。” 温宝裕摇头:“一点也不幽默。” 我也道:“和这种独裁者在一起,还要帮他做事,无论如何,都不是光彩的事。” 戈壁沙漠直到此时,才从我们的话中,听出了一些苗头来,惊讶莫名,指着良辰美景:“那录音带,就是你们说的。” 良辰美景受了我的指责,现出十分委曲的神情,四面看看,我知道她们的鬼主意,是想看看白素在不在,好向她诉苦。 白素不在,她们只好委曲地道:“认识他们的时候,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分。” 我闷哼一声:“后来知道了,就应有所取舍。” 良辰美景抗议道:“后来知道了,也很知道他们的真正为人,所以感到并没有必要断绝来往。” 温宝裕加入攻击:“那证明你们的判断力有问题,你们——哼哼!” 他在“你们”之后,并没有说甚么,只是以“哼哼”两声来代表,我倒是知道他想说甚么,那流于人身攻击。他是想说,良辰美景在一个极度封闭的环境中长大,一脑子的封建帝王思想,虽进入了文明社会,但是仍然没有多大的改变。 他的这种态度,令得良辰美景大怒,俏脸煞白:“你这样的态度,分明是不能容纳与你见解有异的行为,这才叫独裁。” 温宝裕应对如流:“小姐,世上有一样衡量行为的标准,叫作公理:凶手再狡猾,再辩称他有权杀人,但是在公理面前,他总是凶手。” 良辰美景并不服输:“杀人这行为的本身,在公理面前,也不说明甚么。扔两个原子弹,炸死了几十万日本人是杀人;南京大屠杀,杀死了几十万中国人也是杀人,在公理面前,如何衡量?” ------------ 四、改造人体 别小看一个新品种的蕃茄,那是生物发展的一大突破,用人工合成培养的基因,来控制一种生命形式,这是对生命由自然法则形成的大挑战,在这个基础上,生命的形式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巨变! 其变化会达到何种程度,想像力再丰富的人,也难以设想。 不必很有系统,只要稍作胡思乱想,就可以看出这会是何等巨大的变化。 地球上有亿万种生物,都循着自然法则生活。每天都有许多种生物绝灭,这种情形,已经严重地破坏和损害了自然生态的平衡——有很多种生物的灭绝,是由于人为的原因而产生的。 如果生物工程学得到了发展,发展到了人可以像制造机械产品一样,随意制造出新的生物来,那么,原有的生态环境,会起甚么样的变化? 自然形成的亿万种生命之中,忽然加进了亿万种人工制造的生命,而人工制造的生命,又必然在生存条件上,优于自然生命——撷其精华创造新生命,是生物工程的进行原则。 于是,不必多久,自然生命就会淘汰,直至完全消灭。地球上,也就只剩下了人工制造的生命,新的取代了旧的。 一种耐久不腐,营养更丰富的蕃茄,替代了原来的蕃茄,问题不大。一种可以维持每日大量产乳的新乳牛,替代了原来的乳牛,问题也不大。甚至出现了一树之上,有十七八种不同果子的果树,问题也不大,甚至可视为人类文明的进步,生活的改善。 但是,必然地,也会出现新的人类——人工制造出来的人类。 新人类也必然是强人类,他可以有比自然人强十倍百倍的肌肉,可以有比自然人强十倍百倍的脑部活动能力。 那么,必然的结果是,制造出来的新人类,把原有的自然人淘汰。 新人类又一代比一代强,强的继续淘汰弱者,一直到无止境。 也许,这正是人类发展的方向。但是对自然人来说,却是彻底覆亡之祸,而这个死亡的陷阱,却又正是人类自己挖掘的。 我明知道一门科学是一个可怕之极的怪物,必将地球上现有的生物,一起吞噬,连渣都不剩,所以我一直有意避免接触。 可是,如今这两个研究员的资料却指出,他们正是这方面的专家,当然,他们从事的研究工作,正是生物工程学。 也就是说,五十九号研究室的工作,没有成绩则已,一有成绩,必然是一种新生命的产生! 看了那两个研究员的资料之后,我们心思一样,都有好一会不出声。 温宝裕先道:“研究生物工程的研究所,世上多的是,我看不出他们和强烈的爆炸有甚么关系。” 小宝的话,无人搭腔。这时,萤光幕上在两个研究员的资料之后,又出现了新的资料:“第五十九号研究项目大要”。 一看到了这样的标题,我们都为之精神一振。 接下来再看到新一项标题,令我们都不由自主,吸了一口气——太伟大了。 那题目是:“人类脆弱生命之彻底改进”。 那可以说是一篇计划书的开始,下分数大项,洋洋——,是一篇宏文。 我只择其要而记述之。 计画书的主要原则是,先肯定了人类生命之脆弱——这一点,其实不必长篇大论,人人都明白,而且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。人的生命,十分脆弱,脆弱到了脑部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瘤,就可以夺去人命,脆弱到了生命可以随时因千万种原因而消逝。 但我们还是把宏文中述及生命的种种脆弱之处,耐心地看了一遍。 看完之后,我苦笑:“人的生命脆弱,可以有一千一万种原因令生命消失,但一切原因,都及不上‘人杀人’。这个原因的可怕,看看人类的历史,就可以知道,有多少生命,是被同类生命消灭的!” 过了好一会,白素才先有反应:“这个问题,牵涉到人心,似乎不属于纯科学的范围。” 我抗议道:“如果发展纯科学的目的,是为了有些人更容易消灭他人的生命,或控制生命,那也就根本没有纯科学这回事。” 白素自然知道我这样说,是指出那个独裁者为了维持他的政权,曾大量杀戮异己的事实。 白素皱了皱眉:“请勿节外生枝!” 温宝裕大声道:“且看如何改进人类生命之脆弱。” ------------ 五、成功了 良辰美景则一进来就向我道:“可以当那个你不喜欢的人不存在——他不过问你的一切行动,你也别当有这个人。和我们发生联系的,只是所长。” 对一个独裁者来说,这样的条件,可以说是宽容已极的了。 但是这个独裁者,却有着极其狡猾的行为记录,而且在不遵守承诺时,面不改容,所以,即使是他亲口承诺,我也不会相信,反倒使人感到,越是条件好,就越是有阴谋在。 所以,我仍是沉吟不语。 在一旁的戈壁沙漠忍不住了,大声道:“卫君暂时不想去,我们先去看一看!” 良辰美景进来之后,连正眼也没向戈壁沙漠望一眼。直到此际,才算向他们斜睨了一下,冷冷地道:“两位去有甚么用?” 这一问,问得戈壁沙漠张口结舌,脸红耳赤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 我和温宝裕大为不平,我首先道:“戈壁沙漠,赫赫有名,有‘天工大王’之称,世上没有甚么机关能难得倒他们。那研究所自称守卫严密,在他们的眼中,可能不值一笑!” (戈壁沙漠其实还不是“天工大王”,但为了替他们吹嘘,也就不妨略作夸大。事实上,他们和“天工大王”的距离,也差不多了。) 温宝裕应声道:“戈壁沙漠在工业界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,若有人自己见识少,不知道,不妨去问问别人,就可长些见识!” 戈壁沙漠对于我们的称颂,感激莫名,但又怕温宝裕的话,得罪了良辰美景,忙道:“别那么说,我们有甚么名,只是小有研究而已。” 良辰美景听了我和小宝的话,这才正眼向戈壁沙漠望去,一看到他们两人那种诚惶诚恐的模样。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。 两个小美人巧笑倩兮,两个大男人更成了傻瓜,结结巴巴,想说甚么,可是语不成句,只是发出了连串没有意义的声响而已。 凭女性的敏感,良辰美景自然也觉察到了戈壁沙漠的态度有异,她们收敛起笑容,正色道:“不是说两位去了没有用,只是人家死脑筋,只相信卫斯理才能解决问题,我们没有办法!” 我冷冷地道:“真不错,是死脑筋!” 良辰美景道:“可不是,卫斯理也和以前不一样了。早十来年,有这样的事,必自动请缨,唯恐不及,哪会像如今这样,三催四请,兀自推三阻四!” 她们说的时候,一副充满了挑战的神态。我双臂抱在胸前,伸态悠然:“要是我叫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几句话,就激得一口答应,那才真是卫斯理大不如前呢!我看这样先叫戈壁沙漠去看一看,待他们确定了那个研究所,在保安上确然没有问题了,再作道理。” 戈壁沙漠一听得我那么说,神情之感激,非笔墨所能形容。我的提议,很有理由,因为这个爆炸之所以神秘,全是在保安严密绝无漏洞的前提之下才能成立。如果保安有问题,那就毫无神秘性可言——当然是有人混了进去,制造爆炸了。 戈壁沙漠是这一方面的顶尖专家,经过他们验证,才能确定这个前提,是否能够成立。 良辰美景毕竟是聪明人,立刻明白了这个道理,她们一起点了点头。 戈壁沙漠手舞足蹈,又发出了一连串没有意思的声音,我伸手在他们的头上,各自重重打了一下,打得他们直瞪眼,我喝道:“别用只有你们才懂的语言说话。” 这“当头掌喝”之下,两人总算恢复了常态,一起向良辰美景鞠躬:“请两位多多指教!” 白素向小宝作了一个手势,又轻轻碰了我一下,我会意,这是我们撤退的时候了。 我一面向外走.一面仍在嘱咐:“你们两人可别分了神,检查要详细,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可以放过,要给我详细的报告——爆炸是否真正神秘,全看你们的报告了。” 戈壁沙漠大声答应,看来他们已从极度的慌乱之中恢复过来,语气也正常了,正在向良辰美景道:“我们有特别设计的仪器,可以检查警卫系统有否失误。” 良辰美景也改变了态度:“那太好了,请两位这就启程。” 我、白素和温宝裕三人,走了出来,白素长长地吸了一口气,温宝裕嘟嚷道:“这两个家伙,自讨苦吃!” 看到我和白素没有甚么反应,他又道:“那两个女子,简直不能算是……” ------------ 六、救命 我也就没有再说甚么——当时,我确然只是随口说的。可是,等来到了陈长青的大屋之后。蓝丝逾时未到,温宝裕着急,那人也大有焦急的神色,这就令人起疑了。 我装着不经意地接近他,他也没有在意,只是搓着手,我突然在他身边道:“你在等蓝丝?” 我这句话,声音并不大,但是我已预期他会有反应。可是却也未曾料到,他的反应,居然如此强烈! 他如同突然之间触了电一样,整个人直跳了起来,同时,也发出了一下难听之极的声音——这一下声音,竟不像是从他口中发出来,而像是从他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之中呼啸而出一般,连我也不由自主,后退了一步。 这一来,所有人的视线,自然而然,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。 只见他双手乱摇,身子弹跳着,样子可怕之极。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人,慌乱惊恐,到了这一地步的。 温宝裕最先问:“朋友,你怎么了?” 那人陡然之间,又发出了一声怪叫,身子弹起,向门外激射而出。 他的动作快捷无比,当他弹起来时,我已料到他要离去,所以我也有了行动,身影闪动,想把他拦下来,但还是慢了一步,一阵劲风,在我身边掠过,那人已经闯了出去。 也许由于他要闪避我的拦截,所以身子侧了一例,以致在向门外掠出去时,撞中了半掩着的门,“哗啦”一声巨响,竟将那一扇木门,撞得四分五裂,而他连停一停都没有,一溜烟一般,闪了一闪,便看不见了。 这一切,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发生,看得人目定口呆,足足过了两分钟之久,才有人发出了惊呼声。当场就有两个专家告退,理由同样:“对不起,我们对于人体所知太少了,不足以提供任何帮助。” 其他的人,也望着被撞碎了的门发呆——包括我在内。因为陈长青的巨宅,建材料,考究之极,门户全用上佳的木材制造,坚硬扎实,就算加以斧砍刀斩,也难以在一时之间,加以破坏。可是那人的血肉之躯,猛力一撞,竟然将之撞碎,这实是惊人之至。 自然,我知道,若是一个人在中国传统武术上,有极高的造诣,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。问题是,这人我见过多时,却一点也看不出他是武学高手来,其深藏不露的程度,也足以令人吃惊了。 这时,温宝裕叫了起来,指着我:“天,你对他说了些甚么?” 我吸了一口气,先向他使了一个眼色,表示此际不宜讨论这个问题。温宝裕的神情,充满了疑惑,但也没有再问下去。 此际,我在心中,也问了自己千百遍:这个人何以对蓝丝如此敏感? 这个问题自然没有答案,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那便是,这个人和蓝丝之间,必然有异常的——,不然,不会有那样异常的反应。 这时,走的走,告辞的告辞,除了我和温宝裕之外,还有三个人留着,他们都显得有点不耐烦,一致催促:“卫斯理,有甚么事,快揭盅吧。” 我望向温宝裕,只见他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,我就道:“好,请各位来,是想借助各位的专业知识——” 接着,我就把在猛烈的爆炸之中,有一只手保持完整的情形,说了一遍。 我并没有说爆炸是在甚么地方发生,也没有提到剩下来的那只手,是“第五只手”。 等我说完,那三位专家都有被戏弄了的神情,互相交换着眼色,一个道:“你对我们说这个有甚么用意?这种情形太普通了!” 我道:“爆炸极其猛烈,连铜铁都为之损毁。” 三人齐声道:“抱歉,我们并非爆炸专家。” 我道:“我只是想知道,何以人体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保持完整?” 一个道:“你在开玩笑,只剩下一只手,怎能称之为保持完整?” 我知道刚才的说法有语病,忙道:“我的意思是,何以那一只手可以保持完整?”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,像是我的问题太幼稚了,他们的态度,令我感到十分失望。 其中一个和我较熟的,笑着问道:“你古怪的想法多,照你的看法,何以会有这样的情形呢?” 我本来想把我和白素的设想,告诉他们的,可是一转念之间,想到这些人一点想像力也没有,告诉了他们,只有招来嘲笑,所以我摊开双手,道:“我就是不知道,才向各位请教的。” ------------ 七、高手之当 此际的行径,可以说是无赖至于极点了。可是白素一问,他却又现出很是悲壮神圣的神情来,缓缓地道:“锁一辈子就锁一辈子——想那普罗米修斯偷了火种给人类,还不是给天神在山顶锁了一辈子!” 我和白素听得那人这样说,实在没有法子不傻了眼——他引用的是希腊神话中的故事,他自比偷了火种给人的大神,这世上只怕再也找不出比这个更不伦不类的比拟来了。 我对付甚么样的人,都有办法,唯独对付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赖,束手无策。 白素却道:“很好,普罗米修斯在山顶,还被罚每天有鹰来琢食他的身子,正好。我们这里也有一头鹰,而且并不茹蔬!” 白素的话,虽属笑话,但由于接下来发生的事,配合得好,所以也大有意外的效果。 她的话才一说完,门开处,神鹰在前,红绫在后,一起进来。 红绫一看到那人被锁在壁炉架上,大是奇怪,白素已极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。 红绫听了,“哈哈”大笑,伸出手来,在那人的脸颊上,轻轻拍打了两下,把那人当成小孩子一样。 我心知那人的行为虽然无赖,但是他必然是大有来历之人,红绫的行为,可能会激怒他。但是继而一想,对付无赖,手段不能太正规,所以我并未阻止红绫。 在红绫拍打那人脸颊,发出“拍拍”声之际,那人已气得双眼直翻。 红绫一面拍打,一面道:“小朋友,想那普罗米修斯每日叫鹰啄吃了身子,到晚上又会长出肉来,你有没有这个本事?” 她说着,也不等那人回答,一抬手,口中发出了一阵怪声,那鹰已飞扑过来,一下子停到了那人的头上。 这一来,眼前的情景,就变得怪异莫名。 被一只鹰停在头顶上,自然不会是舒服的事,何况那鹰还有可能啄吃他的肉。所以那人竭力想要摆脱,但见他的双手又被那条链子锁着,所以他只好拼命摆动他的上身和头部。 这一来,停在他头顶的那鹰,不但要时时展开双翅,平衡身子,而且还要双爪紧紧抓住了那人的头发,令得那人更不好受。 在这种情形下,那人还勉力向上翻着眼,想看清那鹰的动作。那鹰也俯首向下,“鹰视眈眈”,鹰啄几乎就要碰到了那人的鼻尖。 这种奇异的景象,持续了好一会,红绫还在一旁煽风点火,不住地问:“先啄你的哪一部分?啄了你的眼珠子长得快,还是啄了你的鼻子长出来快?” 那人无法摆脱鹰,又被红绫连连追问,怒得满脸通红,怪吼连连。我深知“士可杀不可辱”的道理,那人的行为虽然可恶,但他也给折辱得够了,再不适可而止,只怕会结下不解的冤仇。 所以我笑喝道:“孩子,别胡闹了,快令鹰儿下来!” 红绫道:“他不是要效法送火种的天神么?” 那人又是一声怪叫:“只恨时间未到,不然,啄了眼长眠,啄了鼻子长鼻子,谁怕你来。” 那人这样说,我只当他在胡说八道,可是我却看到白素的双肩一扬,似是略有所悟 我不明白她曾在那人的这句话中想到甚么,已应声道:“是,你既然甚么都不怕,又何必怕蓝丝?” 那人闷哼了一声,红绫一扬手,那鹰已飞了起来。 那人刚才说的话,却原来不单白素留意,连红绫也上了心,她问道:“爸,他刚才那么说,是甚么意思?” 我道:“我不知道——” 我说着,向白素望去,白素道:“他说得再明白不过,只是时间未到,所以才忌惮一二,若是时间到了,他并不怕鹰儿啄他的眼睛鼻子。” 红绫笑道:“难道到时,他真能被啄了眼睛鼻子后,再长出来?” 白素道:“听他的说话,就是这个意思。” 听白素说到这里,我也不禁大是疑惑。一时之间,我们三人一起向他望去,只见他扬着头,一副“可不如此”的神气。 我想问问他,何以“时间够了”,他就会有那种不可思议的能力,但白素已问了他第一个问题。白素来到了他的身前,伸出手指在那条链子上一挥,发出了“铮”的一声响,道:“常听得江湖上说,当年有一位高人,得了七斤七两天外神金,人人都以为他会铸成一柄稀世利器。怎知那位高人,却费尽心思,将之铸成了一条链子,而且说:‘世人的名利之心,为脱疆野马,再也没有力量栓得住——但盼这条链子,可以栓住一二 ------------ 八、内奸 我一听得天头派的秘藏这几个字,脑中也不禁“嗡”地一声响,立时向白素望去。 白素也正色向红绫道:“孩子,叫鹰儿去守着,要是蓝丝姨来了,请它长鸣示警。” 红绫答应着,宝先生一骨碌的翻身下沙发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,就向白素磕了一下头,接着,一下子又跳回到了沙发之上。 白素吩咐红绫那样做,自然是为了保护宝先生,所以宝先生才大是感激。 我则隐隐感到,白素对宝先生的这种维护,大大地不要。 因为降头术是极其神秘的玄学领域,它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,绝非现代实用科学所能触及。所以,降头术之中,有许多隐秘,不但绝不能被外人所知,而且,更不许外人去侵犯。 他们的许多禁忌,在不明究竟的外人看来,简直可笑之至,但是对他们来说,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!尤其是一些被降头师认作是“法物”的东西,外人看来,一无价值,但对他们来说,却比生命还宝贵。 宝先生一上来就说,偷了天头派的重要东西,这时又提到了“秘藏”,可知他实在是犯了降头师的大忌。这也是他为甚么一听到了蓝丝之名,就吓得魂不附体的原因。 我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到了何种程度,也就是说,我们不知道宝先生的所作所为,对蓝丝和她的天头派,造成了甚么样的伤害。 在这样的情形下,白素若是出力维护宝先生,难免就会有对不起蓝丝之处,宝先生虽然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,但是蓝丝和我们的关系,更是非比寻常,我们理应站在蓝丝这一方才是。而且,事情是由宝先生不对在先。 我一面想,一面向白素连施眼色,白素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。 宝先生坐定之后,神情苦涩,道:“我当时已知所长的身分,本来以为他要我去偷苏联或美国的最新科学研究成果,及至一听天头派之名,我就出了一身冷汗……这太出人意表了!” 我起疑道:“你早知道有天头派的存在?” 宝先生望了我一会,才道:“是——我已说过,干我们这一行的,对各种奇珍异宝的集中地,都很注意。例如中国的故宫,法国的罗浮宫,英国的伦敦塔,埃及的国家博物馆,土耳其的——” 我道:“够了,可是那天头派的秘藏——” 宝先生吸了一口气:“卫先生你难道——” 他说了一半,便住了口,显然是怕再说下去,会使我难堪。 我道:“我是没听说过。” 我一面说,一面向白素望去,白素道:“我也不甚清楚,只是约略听爹他老人家说起过,他昔年到苗疆去,也有一分是为了苗疆的大秘藏,不知是否和天头派的秘藏有关?” 宝先生伸手一拍大腿:“卫夫人真是博闻。清康熙四十七年,苗疆七十二峒,以金花娘子为首,举兵抵抗朝廷,朝廷派大兵征剿。他们造反的原因,就是由于当时掌管苗疆的大史,觑觎苗疆秘藏而起。那苗疆秘藏,是数十年来,所有苗疆人视为神圣不可侵犯之命脉,历年来的精聚,如何能容外人染指,自然官逼民反了!” 我吸了一口气:“金花娘子举事失败,那秘藏——” 宝先生道:“秘藏早就有计划向南转移,派一支精通蛊术的苗人卫护。这支苗人,后来自成一派,传了下来,就是如今降头术中的天头派。” 我呆了片刻,一时之间,大有晕眩之感,过了好一会,才道:“这……和‘所罗门王宝藏’一样,是虚无飘渺之说,当不得真。” 宝先生道:“不,那所罗门王宝藏,也是实有其事,只不过年代太久,没有了头绪而已。天头派秘藏,却是有根有据的。据说,秘藏之丰富,匪夷所思,各种人间珍宝,尤在其次,还有九天至珍,连名堂都说不上来的宝物,实在是……是……叫人一听,就如同飞蛾见了灯火一般。” 我闷哼了一声,心想,大抵也只有你和你的同类,才会如此! 白素叹了一声:“你就忍不住去扑火了?难道所长给你的资料之中,没有说明天头派的降头师,必然倾全力护卫他们的秘藏么?” 宝先生道:“他没有瞒我——事实上,所长掌握的资料,详尽之至,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弄来的,后来知道他有一个双生兄弟,是一国之首,那做起事来,毕竟方便了些。” ------------ 九、处死谢罪 宝先生说到这里,略顿了一顿,我和白素,都不禁为之大奇。 我们都知道降头术之中,大有不可思议的行为在,但是一开口说话,虽远在万里之隔,也会被跟踪而至,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。 看来,这位仁兄之所以不说话,只是为了怕惹祸上身,并非天生的“沉默寡言”。 但是,何以如今他又说话了,而且一说就如此之多呢?我和白素,不约而同,把这个问题,提了出来。 宝先生苦笑:“我知道这一次,躲不过去了。我和蓝丝之间,距离缩短到了一定的程度,她立刻就可以知道,当日偷进秘藏腹地的是谁。只有你们可以救我,我怎能再不开口。” 他停了一停,又说了一个理由,“黑色幽默”之至,他道:“我又不是不会说话,只是不能说话,近十年来,我当真一句话也未曾说过,那份难过,不是身受者,绝料不到。我甚至不敢睡觉,唯恐一个不小心,在睡梦中,说了一句梦话,就惹来杀身之祸。” 听得他这样说,我、白素和红绫三人,相顾骇然。 我本来还想追问他和原振侠医生相识的经过,但红绫性子比我更急,已经问道:“那东西——你偷到手的,究竟是甚么?” 宝先生道:“我问了,但所长说:‘你不懂的。其实,连我也不敢肯定,要详加研究’,叫我别再问。从那时起,他们给我极好的待遇,真是应有尽有,享了十年特权,一直到研究所出了事,想起卫先生你,这才派我出马,来和卫先生联络的,做梦也没有想到,卫先生竟然和天头派的降头师,也有联系!” 我道:“你知道蓝丝要来,立刻逃回去,还来得及啊!” 宝先生正色道:“我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十年来养尊处优,就和当年曹操优待关老爷差不多,这是我报答的机会,怎可以临阵脱逃,一走了之。” 我闻言,不禁肃然起敬——这个人的行为,实在出人意表,难以分类,但是他这种命都不要,也要忠人之事的态度,倒也难得之至。 红绫首先喝采起来,白素问道:“何以研究所出了事,要由你来联络?” 宝先生道:“一来,我有原振侠医生的身分证明书。人人都知道,卫先生、原医生……和卫夫人,是并世三大奇人,很有交情,所以我来比较适宜。二来——” 他说到这里,顿了一顿,白素笑道:“你说话大可实在一些,不必硬把我的名字也加上去。” 宝先生涨红了脸:“是!我不是硬加上去的。二来,出事的是所中第五十九号研究室。” 我大奇:“那又和你有甚么关系?” 宝先生道:“当年,我自天头派秘藏之中,所盗得的宝物,所长得手之后,就成立了一个专门研究室来研究,那便是第五十九号研究室。” 他这句话一出口,我和白素都不由自主,发出了“啊”地一声。 原来宝先生和爆炸事件之间,还有这样的一层联系在。 白素疾声问:“然则,所长一定知道那宝物是甚么性质的了。” 宝先生道:“也不知道这些年来,他是不是研究出了名堂。两位若是见到他,可当面相询。” 宝先生仍未忘记替所长工作,我立时闷哼了一声:“我们未必有兴趣远行。” 白素瞪了我一眼,我也知道刚才的话,言不由衷——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,若叫我半途而废,那已是不可能的事了。 我站起来,走了几个圈,问道:“然则,五十九号研究室,究竟在研究些甚么,你一点也不知道?” 宝先生摇头:“我从不过问这些事——这些年来,我除了不能说话之外,日子过得像皇帝一样,谁还有空去理这些事。” 我呆了半晌,可以想像,他在立了大功之后,独裁政权对他的优渥。令我生疑的是,他立的“大功”,究竟是甚么性质的,何以值得独裁政权对他如此优待? 当然,事情和秘藏中取得的那东西有关。那东西,必然给取得者带来了极大的好处,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。可是,不是多年来的研究都“一无成果”吗? 分析下来,只有一个可能,是秘藏中的那东西,必然带来巨大的美好前景,所以才如此值得重视。 看来,要弄明白这一点,似乎非去和所长见面不可,但我知道,我另有一着棋可走 ------------ 十、两个人、一个人 蓝丝道:“规矩上当然不能,但那正如为官不能贪污一样,世上的贪官,在贪污之时,想的都是永不会被发觉——也的确有贪官,一世安然无事的。” 温宝裕一挥手:“那就简单了,猜王师父也如此照着办就是了。” 蓝丝又是生气,又是无可奈何:“你这话,要是叫师父听到了,会你吃死猴子毛。” 我们虽然不知道“吃死猴子毛”之后,会有甚么结果,但倒也可以肯定,那大大不是好事,想必是温宝裕的话,大大侮辱了猜王大降头师的人格,犹如叫文天祥投降,或是叫蔡松坡拥立一样,是不可饶恕的事。 温宝裕缩了缩头,不敢再言语。 白素只好道:“蓝丝,我们虽然不是降头术中人,但却是亲人,若有甚么要帮助的,请来找我们。” 蓝丝认真地想了片刻,才道:“你们实在帮不了甚么忙,倒是……倒是……” 她连说了两声“倒是”,却没有往下说,看来,她想说我们帮不了忙,倒是知道甚么人可以帮忙,可是她却又不说出来。 她不说,大家也不好强逼她。温宝裕又道:“总要等见到了那所长再说,或许,在爆炸中,那仙府至宝没有损坏,那问题就解决了。” 我沉声道:“好,立刻和戈壁沙漠联络。” 事情在突然之间,有了这样意料不到的转变,我们自然非和所长见面不可了,我以前不愿与之见面的理由,当然全搁过一边,不必再提。 温宝裕和戈壁沙漠熟稔,他们之间,自有一套随时随地都可以联络到的方法,但是这一次,温宝裕却也化了近十小时不断的努力,才达到目的。 原因很简单,远距离的通讯联络,无非是依仗无线电波,而有不少所在,是无线电波无法到达的,例如大的岩洞,而戈壁沙漠恰好是在一个大岩洞中工作——那个研究所,就设在一个岩洞之中。 所以,要等到戈壁沙漠离开岩洞的那一刻,他们才取得了联络。 温宝裕第一句话就道:“我们都要来。” 戈壁沙漠怔了一怔:“有哪些人?” 温宝裕向我们望来,红绫摇头:“我不去了。” 白素望了红绫片刻,也道:“我也没有去的必要。” 停了片刻,温宝裕才回答:“我、卫斯理和蓝丝。” 显然一时之间,戈壁沙漠想不到蓝丝为甚么也会去,但他们还是立即道:“好极,我们通知主人,准备迎接——请他们派飞机来接。” 温宝裕感到满意:“好,我们等着。” 他搓着手:“这才表示有诚意。” 我吸了一口气,独裁者拥有一个国家,尽管这国家又小又穷,但这些“诚意”还是拿得出来的。 第二天,良辰美景喧哗着来到,立刻通知温宝裕和蓝丝动身。 这期间,又有一个小插曲——温宝裕的妈妈,一直以为蓝丝是南洋富豪之女,大有来头的人物,所以颇以这个未来媳妇为荣,总要温宝裕带蓝丝去见她,好让他带着蓝丝到处炫耀。 蓝丝虽然不愿,温宝裕也不见得乐意,但是温宝裕有一个好处,很不忍拂他娘亲之意,所以,蓝丝一来,他也会说服蓝丝,去讨老娘的欢心。 等到我们十万火急要动身时,温妈妈正在宴客,小宝和蓝丝,正是主角,大排筵席所请的客人,都是非富即贵,社会上有名望人物的各类女眷。 我们身在机场,三请四催,温宝裕和蓝丝,却硬是被温妈妈拉住了,脱不了身。 良辰美景急躁起来:“是不是要我们去把他们两人硬拉了来?” 我连忙摇头:“别叫小宝为难。” 良辰美景居然很感动:“小宝对妈妈,还是真好!” 我趁机问道:“戈壁沙漠近况如何?” 两人笑靥如花:“好极,他们对工作极负责,细心检查保卫系统,任何细节都不放过,可是一直未曾发现有任何破绽。” 我暗示了一下:“这两个人,可算是不世出的英才,世所罕见的人物。” 良辰美景是何等机灵的人物,再加上青春期女性的敏感,当然早已感到戈壁沙漠对她们大有意思。我这时这样一“介绍”,她们自然明白了。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:“卫叔,他们是奇才,那是他们的事。” 两人已不能说是说得委婉,而是相当直接了,我也只好暗叹了一声,无可奈何——世上本无一相思便有结果的事,绝大多数的情形下,都是只好陡呼荷荷而已。 ------------ 十一、金刚不坏之身 我本来应该先追问那三大册资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但这样一来,事情又要岔开去,所以我暂且不理,只是问:“那东西是——” 所长道:“根据记载,那是仙府奇珍。根据卫君你的一贯理论,那就是来自地球以外的外星物体。” 我再问一句:“那是甚么?” 所长却还是不立时回答,只是道:“那三大册资料,都以古体中文记载,相信就算是当时的苗人,或是如今的降头师也有一份,他们也未必看得懂——” 我闷哼了一声,因为所长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在这时,良辰美景向我作了一个手势,示意我略付耐心,听所长说下去。 所长又道:“由此可知,那秘藏历史悠久,有些物品在地球上,也有很久时日。资料上记载着,秘藏的仙府奇珍之中,有一样东西,能使人变成‘金刚不坏之身’——” 他说到这里,停了一停,向我望来,看他的样子,以为我会笑他。 但是我却一点也没有笑他的意思。 不单是因为他所说的,正是我和白素曾设想过的,而且,这一类的事,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。 所以我立时道:“我不会感到好笑——多年以前,我就认识一个人,他靠了仙府奇珍,修炼得变了神仙,情形也差不多。” 所长和独裁者齐声道:“是,我们知道阁下这段经历,情形确然差不多,可是‘金刚不坏之身’,更加具体一些。” 他们说了之后,所长又补充:“若是有一种人的身体,刀枪不能伤,水火不能损,这人不是也和神仙差不多了么?这就是研究所想要达到的目的。” 我沉默了片刻:“你还没有说出那是甚么东西。” 所长道:“不是我迟迟不说,而是我实在不知道那是甚么,到了研究所,我会给你看——” 我“哦”地一声:“那东西还在?” 所长摇头:“不,是那东西到手之后,我们对它进行了详尽的记录,你可以看到那些记录。” 所长说这话的时候,我们是在车中,我一时之间,也无法想像“记录”是怎么一回事。 只是在和他们的谈话之中,事情看来已有些眉目,这很令我高兴。 独裁者忽然发表意见:“那只手,看来和普通人的手,并无分别,不像是甚么‘金刚之体’。” 我想了一下:“这其中,还有很多我们所不知通的事在——或许,在经过了大爆炸之后,本来是有的不损能力,就消失了。一切全是假定,我们甚至连为何会发生爆炸都不知道。” 独裁者又喃喃自语,说了几句不知是甚么的话,我没有听清楚。 温宝裕也忽然冒了一句话出来:“就算一个人,真的有了‘金刚不坏之身’,那也不表示他可以一直不死,一直为所欲为下去,至多,不怕别人暗杀而已。” 这几句话的讽刺意味,再明显不过,而且,也一下子说中了独裁者的心病,所以,独裁者的脸色,变得难看之至,连带所长的脸色,也灰白起来,两人之间的联系感应,强烈之至。 一时之间,车中静了下来,良辰美景瞪了温宝裕一眼,大家都不说话。 这时,车在山间的公路上,正向山区进发,公路极狭窄,只能容一辆车通过。 看得出在山中修这样的公路,是很大的工程,但不知何以把路修得如此之窄。 所长可能看出了我的思疑,他道:“这是通向研究所的路,除了到研究所去之外,并无别的车辆行驶。” 经他一说,自然再明白不过——路如此之窄,是由于保安的原因。 看来,这条路还是专为研究所开出来的。 没有多久,就经过了一道关卡——这以后,一共经过了九道关卡之多,每一道关卡的两边,都是峭壁,大有一夫当关,万人莫放之势。 这样的保安,实在严密得过了分,只怕也正因此,所以有了意外的爆炸,才更令他们吃惊。 过了九道关口之后。就看到了两扇巨大无比的金属门,足有十五公尺高,十公尺阔,我看了之后,不禁大生感叹,但是两个主人在,我不好意思“当着和尚骂贼秃”,就问良辰美景:“戈壁沙漠在看到这两扇大门之后,有甚么话说?” 戈壁沙漠的思路和我接近,我知道他们在看到这种情形之后的想法,和我大致相仿。 ------------ 十二、天谴 所长在听了我们的要求之后,吁了一口气:“好——我们专有一个研究室,研究这三册资料,已研究了三十年之久,作了详尽的考证,很有些成绩。事后,可以把仿制的三大册,和所有研究结果,一起送卫先生一份。” 我不禁震动:“这份礼太重了。” 所长道:“卫君惠然肯来,我们总得有点意思。” 正说话间,门打开,蓝丝走了进来,温宝裕立时迎了上去,蓝丝摇头:“我虽然不懂,可是相信他们对我,并无隐瞒。” 温宝裕道:“你来得正好,还没有到戏肉。” 蓝丝吸了一口气:“想不到苗疆宝藏,已有那么悠久的历史。” 所长道:“资料说,苗人藏宝,上受天命,是天命所托,历史久远至不可考。” 他说着,向我望来:“卫君,想来你对‘天命所托’这类词句,也另有解释。” 我道:“不是另有解释,而是唯一的解释——天命所托,就是来自天上的命令所托付,那是天神的托付,或是天仙的托付,也就是外星人的托付。” 各人对我的说法,并无异议——事实上,这也是我多年来的一贯说法。 我又道:“竹简是在周代所刻,也很可以接受。自三代之后,一直到秦、汉,正史野史中,都特别多‘神仙’的记载,我相信在那个时期,一定有大量外星人到访地球,并展开各种活动。有以为黄帝蚩尤大战、共工撞崩不周山等等,全是外星人在地球上的战争。” 所长现出很是叹服的神情:“卫君的假设,很大程度上启发了我们的研究。我们认为,最早的结果是,有外星人将一批物件留在苗疆,并且建立了一定的制度,要苗人世世代代保管它们。这一批物件,就是如今天头派秘藏之中,编号自一至二十的极宝贵的宝物。” 所长向蓝丝看去,蓝丝抿着唇,不出声。显然是所长的话虽然大具说服力,但是蓝丝一时之间,还难以接受。 在那一刹间,我和温宝裕极快地互望了一眼——我们同时都忽发奇想:由此伸引开去,大有可能,苗人的蛊术,以及由此衍化而来的降头衔,如此奇妙而不可思议,是不是也由于是外星人的传授? 也唯有这一个假设,才能解释何以地球上的实用科学,完全无法触及这一领域。 我和温宝裕,在日后始详细讨论这个问题,当时想过就算。 所长又道:“秘藏之中,属于人间的珍宝,是许多年以来——陆续发展起来的,所以不在这竹简记录之中——这竹简上的,是最原始的记录。” 蓝丝听了,向我望来,她在征询我的意见,问我所长的话,是否可信。这一点很是重要,因为若是如此,那就可以肯定,天头派之中,并没有内奸。 我看了那些古籀文的竹简,文字古涩之至(比《尚书》的文字更艰深),但也可以理解一二,所长说的,并无歪曲。 但问题是何以他能把如今秘藏的一切情形,也知道得如此清楚,连几道禁制如何破解都知道。 我立时把这一点,提了出来。 所长吸了一口气,指着竹简:“也在这上头。” 一时之间,各人皆现出不信之色,所长道:“各位可是觉得不可能?但确是如此。当年,‘天命所托’之际,‘天命’之中,也包括了如何保藏这些‘奇珍’的方法,这方法,一直延用了下来,到如今,未曾有丝毫改变。当年‘天命’选择了习惯守旧,一丝不变的苗人来守宝,实在大有道理!” 所长指的竹简上,刻的文字文句,更是深奥。我皱着眉,看了半晌,也至多约莫可以看出,确然有禁制防守之意在,我只好向蓝丝道:“暂且信了,以后再详加研究。” 蓝丝点头,表示同意。 我们的目光,一起集中在所长身上,因为他应该说到,宝先生自秘藏中偷出来的,究竟是甚么宝物了。 所长吸了一口气,他的手指指在一根竹简之上,我立时仔细看去,可是仍然不明白:“究竟是甚么?” 所长道:“这里的记载说,那是生命之源,你看这两个字:‘元胎’,这个称谓,我看这是最早出现的文字记录了!” 我也看到了这两个字,温宝裕急急道:“‘元胎’?就是这家所谓的,‘元胎’?” 我皱着眉,一时之间,难以回答,所长已道:“正是这个意思。”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